港独青年的自白:政治与文化的中港撕裂

“香港独立”在香港被视为一条不能触碰的红线,中国政府、香港政府及建制派明确反对“港独”,称其为“分裂国家”的“违法行为”,对中港两地均没益处。就算是香港民主派,对港独运动也有不同声音,他们中很多认为香港没有能力和本钱独立于中国,在中国现况下争取独立,是一场遥不可及的梦,反之要在“一国两制”下争取最大的民主。

但根据香港中文大学2017年一项研究,香港有超过一成人支持香港独立,然而在香港,公开支持或讨论“港独”的人并不多,因为他们或需付上沉重代价,目前香港没有法例去直接禁止讨论“港独”人士,但“港独”人士现在近乎没可能入闸参选成为议员,创立的组织可能会被政府取缔。

支持“港独”的香港民族党去年被香港政府取缔,视其为“非法社团”,任何人以民族党名义运作或工作,都是违法行为。港府方面给的理由是因为无法保证民族党不会以暴力争取香港独立,这是为了“保障国家、公众安全及自由人权”。外界一直盛传民族党被取缔后,其他“港独”组织也会成为下一个目标。

但事件引发了香港是否还有言论自由的担忧。英国政府近期向国会提交的香港半年报告书提到,英国不支持港独,但讨论宪制事宜是属于言论自由,“禁止香港民族党运作,对选举候选人进行政治筛选……香港的高度自治正被削弱”。

虽然中国及香港政府有意杜绝“港独”声音,把一切不稳定因素扼杀于萌芽之时,但“港独”并没有消失,继续产生小规模组织,要求香港独立。

BBC中文采访了两个支持“港独”的青年,这两人不完全代表香港“挺独”阵营,也有很多人或许不尽同意他们的说法,但或多或少反映了这一群体的思维模式以及社会政治的趋势,显示本土意识催生了更撕裂的身分认同,他们否认自己是“中国人”,把香港文化独立于中国,甚至自称“香港民族”。分析认为,“港独”正从政治层面走向文化及身份认同层面。

陈家驹创立了支持香港独立的“学生独立联盟”,自称有20名成员,在游行集会的时候,他的“港独”旗帜往往成为国际媒体的焦点。他曾经发起声援因旺角骚乱被判入狱的梁天琦及民族党召集人陈浩天的抗议活动,又试过到美国领事馆递交请愿信,要求美国尽快通过“香港人权民主法”,如果有中国、香港官员被指违反人权,美方可有机制予以制裁。学生独立联盟发起的示威活动,人数会多达一百人。因此,他经常成为香港亲共媒体攻击的对象。

但他走进独派这条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他经历过对中国怀抱希望、走进泛民势力试图推动正面的改变,但中港社会与政治矛盾所产生的压迫感持续,令他觉得香港在中国治下,不会有美好的未来,现在,他寻求两地的割裂。

陈家驹生于小康之家,说自己的价值观深受母亲影响,这位生于1990年4月的青年笑言,母亲是在“六四”事件后,决定怀孕生下他,希望陈家驹能够把香港精神传承下去。

母亲常常对他谈政治,见到游行时会告诉他,“游行人士好像在阻塞道路,但我们需要他们,如果没有人发声,社会不会进步”。他形容自己母亲是“反极权”的人,有时带陈家驹参与“六四”晚会,也会在他面前称赞前港督彭定康。

然而,幸福的生活在主权移交后的金融危机产生巨变。一家三口原本住在居屋(香港政府推出的“居者有其屋”计划房屋),但经济困境令他们无法再供楼,父母为此经常吵架,最终离婚收场。此后,父子两人过着飘泊的生活。多年来,房子越搬越小、租金却越来越贵。

“我没有稳定的住所,我不知道下一年会住在哪儿,不知未来会怎样,”他说,“我思考很久,为何在香港会得到如此居住环境,对香港政府很反感。”

房屋可以是政策制度的问题,但不一定是支持“港独”的原因。在读书期间,陈家驹不是一面倒反对中国。他一直有留意中国相关的新闻,曾经盼望中国富强后,会步向民主。2008年北京奥运,他会为中国队打气,但同年发生的四川大地震,豆腐渣工程与捐钱等问题,令他震惊,对政权感到失望。之后发生的广东乌坎事件,也令他觉得中国任何地方都不会有完全的民主。他现在会用强烈的字眼对中国和中共予以批评。他会用“六四事件”、文革、藏独、新疆“再教育营”等事例,去形容共产党是“极端的敌人”。

但他不是一夕之间便成为一个要用行动去争取港独的倡议者,在“雨伞运动”爆发前,他自言是一个“左胶”(指只讲理想的左翼分子),相信和平、理性、非暴力(简称“和理非”)的抗争模式,曾加入温和的泛民政党——公民党,希望透过帮公民党的人助选和从事地区工作,而带来一些改变。

但2014年,他在运动前线,在经历过与防暴警察对峙,吸入催泪弹之后,他改变了。当天,他亲眼目睹警察高举“速离否则开枪”的横幅,警察又用枪支对着示威者。

“那一刻,我脚抖起来,我觉得我会死,但身边的人说,我们香港人不会退缩,”他坚持不离开,“那刻很热血,觉得香港人会为民主政制牺牲。”

警方当天没有发射子弹,但却加深了当权者与示威者之间的仇恨。这79天的持久战,当时从事金融业的陈家驹选择不上班,分别在金钟和旺角留守,负责协助管理物资。

“我对公司说,我暂时不会回来,你喜欢就炒我(革退),”他说,“这件事比赚钱更重要。”

但这场运动没有换来中港政府的任何让步,在他眼中,失败的原因在于“和理非”不一定是最好的抗争模式。

他退出了不支持把抗争升级的公民党,投身更为激进的本土派,参与一些反对大陆新移民、水货客和旅客过多的抗议活动,还试过占领轻便铁路的路轨。他说,相关行动是要对政府表达不满,而政府没有任何回应,所以只有用更加激进的模式去引发关注。

中港政府尝试让香港人对国家更具归属感,主权移交后,慢慢在电视奏放国歌,又希望在校园内推动国民教育,但以上种种都被政策都被反对派指称“洗脑”。其中,最让陈家驹不满的是香港政府大量接收大陆来港人士以及推动在中小学以普通话教授中文。

以往香港的学校绝大部分以粤语教授中文,普通话是另外一门科目,但主权移交后,教育局提倡以普通话教授中文,2008年起资助学校培训老师“普教中”,政府数字显示,在2008至2016学年间,推行普教中的小学由55%增至70%,中学则由31%增至37%。有些学校会担心小一学生未能适应,或是高小高中的学生要应付公开考试,而选择混以粤教中。民间组织“港语学”发表的调查指,2017至2018年度,全港有超过7成小学及约28%的中学,合共483间中小学推行“普教中”,数字比高峰期时2014年519间有所回落,原因是一些学校认为普教中欠缺成效而取消普教中。教育局曾经表示,没有证据证明普教中提升学生中文水平,一些研究更指出,母语为粤语的学生以普通话学中文,成续可能较差,但局方坚持认为普教中是长远的方向

Comments

Popular posts from this blog

全球战疫:华人作家讲述“封国”后的意大利

多部门开展网剑行动 严查未经同意收集个人信息行为

Питерская адекватность: «Зенит» оскорбляет судей, которые